如果还欠一个枕头



我叫大成，父亲靠卖枕头而白手起家。毕业后父亲要我由低做起，派我到他公司属下的其中一家枕头专卖店做售货员。可我在大学时修的是服装设计，市场营销对我来说相当陌生。



我们的专卖店有一个最大的特点，就是给客人营造一个如在家般自然，放松的购物环境，所以，在店内，我们的员工可以在不怠慢客人的前提下随意做自己的事，我们扮演的角色是导购而非推销员。所以，在工作期间，我可以尽情舒展才华，满足自己的兴趣。我为公司设计上百款市面上没有的各款枕头，得到父亲的首肯，并在设计部一致通过，现已正式投产。



其中有一款是目前为止我认为真正能融合我的感情，能极致地表达我的想法的。那款枕头其实是一款揽枕，只有普通枕头的一半大小，但比一般枕头厚两倍，而且柔软得出奇，只要把它拥入怀中，人的身体就能被覆盖，象被保护罩包被着。设计的目的当然不是供人睡觉用，也不仅仅只是揽枕一个，而是供人们哭泣时用的，而当一个人感到孤独无助的时候，抱着它的人会获得安全感。灵感来自于我从小到大都不论坐还是睡觉，都喜欢怀抱着东西，以前最常揽的是背囊，这样，我就可以在任何陌生环境都处之泰然了。与其说是为公司设计枕头，倒不如说是我为了满足自己的拥有这样一个揽枕的欲望，因为到现在为止，我从未在任何地方看到有只样一种枕头出现。我为它取名为“Don’t  cry”,顾名思义。



一个月后，“don’t  cry”正式面市，首日销售额比我预想中要好，购买的人多为年轻人，毫不意外，因为我正是针对他们而设计的。



“麻烦你叫人帮我把这些枕头送到这个地址”，我循声望去，吓了一跳。那是个女子，一口气买了二十多个“don’t  cry”，堆了满满一车。我们有送货上门服务，那女子写下她的地址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。由于设计独特，“don’t   cry”的价格不低，而那女子买了二十多 ，我瞟了眼她的地址——典型的小资集中营！那天生意特好，要求送货上门客户很多，人手不够的情况之下，环顾店内我是唯一的男性，自然我也客串了送货上门。送了两家后，我看了一下第三张地址——是那个女子的，赫然写着她的名字：李芷宇，另外还有手提号码、e——mail等！我对于她的大量购入枕头有很大的好奇。作为设计者，我认为有必要了解顾客的想法，光今天在送货的过程中我就得到了很多反馈，特别当大家知道我就是设计者的时候，他们都表达了对这款枕头的出现的莫大欢迎之情。



我来到那女子的楼下，她买的枕头足足装了三大箱，当我认为气喘够，衣冠整理得够好的时候，我按下她家门铃。“小姐，你好！”“进屋前麻烦先换鞋，东西放这里吧。”按指示做完，我正想发问——“喝茶吧，抽烟不，应该没什么要你帮忙的事了”，她说。“小姐，是什么原因促使你购买我们的新产品”，我终于可以发问了。“回去多修炼，当你达到这款枕头的设计师的水平的时候，你会明白一切的”，“可我。。。。。。”，：“先生，你可以走了，谢谢你给我送货来。”我耸耸肩，暗想：一个极自我的女子，好，就当我是个送货的就好了。



为了获得反馈，我特意在枕头的标签上辅印了我的邮箱地址。三星期后，我收到李芷宇的邮件，当然，她还不知道设计者是我。她写道：“我相信设计得出‘don’t  cry’的人肯定是性情中人，那么，我可以绝对放心地与这样一个令我感到熟悉的陌生人交流了。几星期前我买了不下五十个这款枕头，也许不少人会惊异于我的举动，但我实在没办法，以前哭的时候可以在男友怀内找到安慰，在互拥中得到疗伤。而现在分开了，我经常哭，只想躲起来哭，心是早已拧作一团的了，而我不敢放松，反而希望用点什么东西把它压住，而从小到大每当我哭的时候，都会把被子拧作一团揽在胸前，因为只有那样，我才能感到安稳。现在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，我的眼泪找不到落脚点，恰在此时,don’t cry面市了，我买了许多个，每次哭时我都会把它拥怀里，用一种绻缩的侧卧方式和衣睡下——就像婴儿尚未出生时在母体内的姿势。很不容易，靠它止住了哭了，心理上亦找到了平衡点。毫无疑问，它在无声息地给我慢慢增加着面对现实的勇气、、、、、、”我回复了她，这以后，我们继续来往了好几封电子邮件，我庆幸，有一个和我一样在无助时会揽枕头的人，这期间，我们交换了彼此的很多想法，竟成为了无话不谈的挚友，虽不曾见面，但我感觉到，我们之间多了一种东西，但它又消失得很快，我想，她也应该感觉到。终于，她先提出了见面。我想，无论是维持现状，还是进一步发展，我们都应该说清楚。然而，我还有顾虑。于是我退却了她的要求。



第二天，她来到店里。一进门就大声喊：“大成，你给我出来。”一刹那，地动山摇。我早料有这一天，其实当我第一次见到她，我就知道我与她之间将会有些什么的。同事见我不作声，也就没有揭穿。李芷宇再喊了几次，没人应，她就问店员“don’t cry”的设计师在哪。同事都识?地说不知道，我一直在埋头工坐，装作没事人，只在我认为安全的时候用余光去捕捉她。是泪，在她眼里一闪而过！我无法再把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了，我们四目双接！



她在向我徐徐走来，她知道，我应该不会逃！事实上，因为她的泪，融化了我。

“我知道你就是大成”她说。

“我不是。”

“你是，看到我哭，你用双手捂住胸口，我看到！”她说。

“就算我是，很多事我都背不起。”

“你已经知道我对你的感觉了，对不对？还要逃避？”

“逃避能解决问题吗？为什么不给大家一个机会？”她不愧为新时代的女性，把我们男士的对白都抢来说了。

“说真的，我配不起你。”

“什么叫配，什么叫不配，谁能说得清楚？”

连我自己都不知道，她当初误认为我是送货的，现在我也要因为这而认为她爱慕虚荣吗？误会，造就了多少悲剧呢？

“那天我误认了你的身份，就因为这个你要用逃避来惩罚我吗？”

我暗骂自己小气。

她又哭，我的心又痛了，剧痛。



“那好，我们就当从未认识过，但我可能会从此都泪流不止，我来买最后一次don’t cry！Don’t  cry!多讽刺！从此以后，它不会再对我起作用了，我天天哭，你天天心痛吧！”她哭道。

付了钱，她走向了门口，从此，我就失去她了吗？

“等一下，我们不卖给你”，她转身，“因为，它的确对你不起作用了，从今以后，你有我，我不会让你哭，如果还欠一个枕头，用我的肩膀代替吧！”